Crush Crash Crush(顾夏阳X何以琛)-3

Chapter 3

 

Donna和Roy的笑声将屏风后传来的声音淹没,他们在桌上玩的游戏已经分出赢家。

“你真的真的不来一局吗Jayden?”一只手伸过来摇晃顾夏阳的手臂。

“Nope.”

“那你想玩什么。”Donna不放过,藏着小阴谋暗示,“真心话……大冒险?”

顾夏阳悠悠饮酒:“你想听什么真心话?”

“想听啊……”Donna眼珠一转,向周围伙伴们招招手。几个女孩心照不宣对视一眼,一起说:“……想听你有没有失败过!”

“失——败?”

“有没有人拒绝过你啊?我们真的很好奇哎。”

Issac和Roy举双手:“我们也很好奇。”

顾夏阳若有所思地点头。一桌人看他懒洋洋坐起,几根手指支着杯底,一面轻轻旋转一面回忆道:“我记得那是在巴黎。她有淡金色的头发,珍珠般的脸颊。见到她第一眼,我真的开始相信冥冥中有种天意主宰人和人的相遇……而如果错过她的笑容,我这辈子都会后悔万分。所以我鼓起勇气,想请她喝一杯酒……”

他恰到好处地停下,仿佛在感受酝酿完成的气氛。

“然后呢?”有人迫不及待追问。

柔媚的酒液在他手中变换姿态,漩涡把光线吸入,凝成中央细碎的一点。

他伤感地说:“十分不幸,她酒精过敏。”

几人愣了一秒,纷纷笑道:“你耍赖!”

他一摊手,像个无辜的胜利者。

“我知道了,”Kiki说,“伤心难过,痛苦遗憾,这些凡人有的感觉呢,统统和你没关系。和Holiday分手都不见你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难过。”

“分手是彼此的新开始,为什么要难过?”顾夏阳笑,“不过我明白,如果求而不得最想要的,的确会让人就此难以忘记。这是不是你们说的‘凡人的感觉’?”

他笑得似是而非,让人分不清这话是否认真。

几个人干脆选择不信他,一面却又有几分羡慕他。洒脱的资本太高昂,且需要天赋,可他们都囊中羞涩,支付不起。顾夏阳是懂得挥霍的挥霍家,他相信挥霍情感不会令人变得贫乏,相反,两个人交换彼此的世界,不断的新旅程只会令人更广阔。

谁说与自由相伴的一定是孤独?看样子与顾夏阳相伴的就不是。

游戏的兴奋让人更快疲倦,几个女孩提议不如离开去港口吹吹风,顾夏阳说:“好主意。可我暂时舍不得这杯酒。”

实则他和他们一起玩乐的兴致已尽,递出一个委婉的眼神,Issac向他比了个手势,照顾着嘟嘴表示失望的空姐们离开。

耳朵像从喧闹世界一下子沉入湖底。

顾夏阳倚在屏风旁,独自将杯底最后一点酒饮下。甜与苦滑入咽喉,一路流进他胃里,激起一点暖涩的痉挛。

把玻璃杯塞回堆满其他杯子的桌面,他摸出手机打出一条短信:

“又有人话我完全不懂伤心遗憾。”

打完最后一个句号,他逐字将它删去,删到空白,想了想,闪烁的光标又开始移动,他打回那句话,按下发送键。

屏幕暗下去,他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静看墙壁上晕开的灯影。

屏风后的对话无意间飘过断续的几句,那边的人似乎在共同怀旧,说到什么大学老师的退休,小吃街的改建,廉价书店的拆迁。

“竟然已经变了这么多。我都好几年没回去了。你呢,还经常过去转转?”

“有时顺路经过。”

“哎,以琛,你怀不怀念学生时光,什么都不用想,有人愿意教你带着你,一堆朋友一起奋斗一起玩,连谈恋爱都简简单单,哪有现在这么烦人。”

片刻沉默,何以琛似乎是笑着说:“敢说嫂子烦人,小心我去告状。”

“喂,有点良心啊,刚才还说要谢我。”

几声低笑,那个声音又忽然沉静下来。

“我不怀念。”他说,冷冷淡淡。

孟圆不置可否。

“说起来我们学校还真是出了不少人物,两年前我在洛杉矶遇见一个人,早我们好几届的师兄,出国一番打拼,现在在美国算是商界的华人传奇。”

“谁?”

“你不认识吧,叫应晖。”

“不认识。”

“更传奇的是,他妻子也是我们学校的,两人在异国他乡因为一个巧合相识,在最艰难的时期相互扶持。曾经这个爱情故事还被SOHO拿来作软宣传,不过他对家人保护地很好,媒体都拍不到那位神秘妻子是谁。”

“这么巧。”

“哈哈,是啊……许影不也是毕业后就出国了吗,我们的师姐师妹,一个两个,全被美利坚拐走了——哎呦,等等,你嫂子来电话了。”

待捂嘴低语的电话一挂断,何以琛就说:“不早了。你回去吧,下次我们再聊。”

“也行,一起走?”

“我不急。”

“你是不急,神经病一样把工作全堆在这两天,明天只剩搭机回上海。”

“……”

“得,你再坐会儿,我先撤了。哎,万一你嫂子真要查岗,替我作证啊!”

“放心吧。”

孟圆急匆匆走后,屏风后的世界一下子像冻起来一般静。一个本不该宁静的地点突生宁静,这宁静就更加突兀,不知道何以琛在做什么,几乎令人错觉他已呼吸暂停。

但他毕竟没有,一点玻璃碰撞的细碎声响过后,他离开沙发,半个身影迈出屏风出现在顾夏阳桌前,随即诧异地发现了他。

两人一时间彼此对望,何以琛胳膊上搭着一件风衣,隔壁的灯光漏过屏风上的枝叶花纹照在他衬衫上,纯白颜色染上了浅浅花影。

顾夏阳倚着软垫,跷起腿笑道:“我可没有跟踪你。”他脚上的马丁靴轻轻摇摆,显出一丝慵懒惬意。

何以琛的目光扫过他身旁的空座位和桌上乱糟糟的酒杯:“你看起来,不像会独自在这里喝酒。”

顾夏阳摊手:“你若有兴趣坐下来喝一杯,我就不是‘独自’了。”

何以琛微笑:“……抱歉,我刚准备离开。”

“那真遗憾。我恰好知道这里的老板藏了些好酒。”顾夏阳坐起身,伸出一根手指敲敲桌上的玻璃杯,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若有所思地抬起,“不过要玩个游戏才能品尝。你可以试试运气。”

“那更抱歉,我的运气一向不好。”

他转身似要走,但顾夏阳见他背影顿住,背后的衬衫刻起一道褶皱,还是回头向自己问道:“你说的好酒……有多好?”

他其实并非真心邀请,但何以琛这么略带犹豫的一问却令他起了玩心。

“有多好?”他满足地“啧”了一声,拇指抚上唇畔,“醉生梦死,听过吗。”

小胡子男人再度为这一桌端上酒杯时,顾夏阳毫不意外看着何以琛选了那个普通无奇的圆柱状玻璃杯。

号称有品味的人喝水都懒得用这样的容器,可最好的酒偏偏藏在着看似最不可能的躯壳中。

对面的人选这个杯子倒不是算到这一点,而是他看起来就是讨厌花哨喜欢简洁的类型。

何以琛眼眸微垂,壁灯往他眼睑下投出一小片忧郁阴影。他举杯饮了一口,喉结缓慢地滚动,解开衣扣的领口中露出一小段锁骨。

“是不错。”他波澜不惊地评价,并不显出一丝饮到好酒的惊喜,“有兴趣介绍老板给我认识吗?”

“嗯?”

何以琛扬扬眉毛:“想带一些回去。”

“他不会卖给你的。”顾夏阳惋惜地微笑,“他的理念呢就是一期一会,让你享受这仅有的一杯。”

“不一定。”何以琛摇头,抬手一指,“那个方向,对吗?”不等他回应便兀自起身走去。

和话不多说的固执律师喝酒果然也没有什么乐趣,而且这位律师居然要大材小用,以雄辩口才去买一瓶酒。顾夏阳正无语,手机嗡嗡一震,他的短信收到了回复。顾夏晨送来干巴巴的七个字:

“你本来就不懂啊……”

接着又到一条:

“你又在扮可怜耍我了对不对”

他愤愤又好笑地再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他最为搞不定的女人居然是他亲妹妹,卖萌讨好送礼物,装酷使计扮委屈,哪一样都被一眼看穿,和好之后也仍是毫不留情,完全没有安慰他的意思。如果还有点温情在,也只能是在最后犹犹豫豫的省略号里。

也真的只有亲妹妹才干得出来。

把几条短信都删去,一个影子投过来,何以琛已回到他面前,手中多出一瓶酒。

他不无惊讶地称赞道:“可以想见,何律师的取证能力一定是一流。”

何以琛拎起那酒瓶晃了晃:“顾机长的推销能力也是一流。如果我是老板,也定要想个办法令你多多光顾,包括坚决不卖你整瓶。”他转而抓起沙发上的风衣轻巧道:“我想先走一步了。抱歉。”

“喂,”顾夏阳终于明白这人留下同自己喝一杯的目的是先验货而后买酒,不禁拧起眉毛,“你这叫不叫过河拆桥?”

“不。我这叫,得鱼忘筌。”何以琛轻轻一笑,“这两个词有一些区别。”

顾夏阳嘴角一抽,摇摇头表示罢了,好心嘱咐道:“这个酒很厉害,你小心。”

何以琛似是没听到一般转身快步离去,背影立即隐没在壁灯阴影中。

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一直很奇怪的人。

顾夏阳顿时感觉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于是围起围巾离开酒馆,将自己重新扔到夜风中。晚间的士难等,尤其在游人众多的路段,他站了许久才拦住一辆车。司机听他交待地址,言明此时路上有可能堵车,他道那正好可多欣赏一街夜景。

而路上也真的堵了车,霓虹灯影连同灯下行人一齐映上车窗,顾夏阳百无聊赖地拨弄夹克衫袖口的金属扣子,看一对夫妻牵着孩童在明亮的玩具橱窗前逗留。他对城市如同对人,愿意发现妙趣但无法保有深情。他在香港出生成长,离开时却无半点留恋,以至于这么多年之后重回故土,它依然陌生而遥远。

他是很知道这种关系的好处的。不曾连上太多线,亲手割断也就更容易。

一成不变的街景中困意逐渐蔓延,他打了个呵欠,几乎想要就这么小睡一会儿,然而一个脚步不稳的身影突然迸入他眼底。

那人一只手扶上橱窗玻璃,微微痉挛着弯下腰,似是疼痛难忍地紧捂住腹部。

顾夏阳一瞬间醒了过来,他向前看了一眼已开始移动的车流,又看一眼街边那个他不会错认的身影,立即拍拍司机的肩膀问他能否在原处稍等。来不及解释更多,他下车跑到那人身旁,抓住他的胳膊喊他的名字。

一声模糊的应答,他低下头看见那人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和捂住胃部的痉挛着的手指。

何以琛挣脱他的手,勉强直起身来,咬着牙说:“我没事。”

浓烈的酒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橱窗灯光下他的脸显得苍白而瘦削。顾夏阳不可置信地问:“你喝完了买的那瓶酒?”

“恩。”

“你有没有吃晚饭?”

“一点。”

“你以前是不是有胃病?”

“恐怕有。”

“你——”

“我没事。我说了我没事。”何以琛皱着眉甩开顾夏阳再次伸过来的手,脚下一个踉跄。

顾夏阳忍无可忍:“我送你去医院。”

“不需要。我带了药。”

“在哪里?”他大声质问。

“在……”似是一阵剧痛袭来,何以琛没说下去,他后背抵上橱窗玻璃,右手狠狠压着上腹,好像这样就可把疼痛压回去。

“在酒店,”他细细喘着气,“行李箱里。”

顾夏阳冷笑一声,上前架住他双肩:“你确定你在回酒店之前不会痛死?跟我走。”

没想到何以琛在烈酒和胃痛的夹击下仍然力气颇大,他一把推开顾夏阳,下巴微微颤抖:

“你别管我。”

他眯起眼睛冷冰冰地瞧着人的样子简直让人想揍他一拳。

顾夏阳压住火气投降道:“我送你回去,行吗?我保证不送你去医院,不给你买药,只送你回去,行吗?”

天知道他一点也不想遇见他,天知道他怎么就遇见了他。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引他喝那杯该死的酒?

不遇见他,不引他喝酒,他的胃痛就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夏阳这么想着,还是在对方似乎忍痛到极限的妥协中捞起那人的胳膊,连拖带抱架过街道塞进的士。

而何以琛居然能以稳定的语调说出他酒店的地址,一路紧咬着牙,狠命握紧车门扶手,一个个指间关节泛着苍白,额上汗珠大颗流下。在街上他痛到无法直起腰,现在却不肯在顾夏阳面前稍微蜷起身来缓解剧痛。

顾夏阳索性不再看他,也不想去想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带着胃病灌下一整瓶酒,拼了命要折腾自己,简直如同自虐。

当何以琛打开车门坚持自己走进酒店电梯的时候他更坚定了他是在自虐的想法。

原本他决定到此为止,任由他自己回去房间找什么灵丹妙药,只要那人不痛死或出血身亡,他也绝不会有更多无聊的愧疚感。但电梯门合上的一瞬,原本尽力站得笔直的何以琛却突然跪倒在地,撑地的胳膊一软,上身一歪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顾夏阳在心底咒骂一声,狠狠按下电钮,差一点要伸手去扒那扇即将关紧的电梯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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