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深夜六十分系列】万里星光
△ Lifeline AU
关键词：潜规则，网球拍，星光
对lifeline的设定有所沿用也有所更改。文中基本都是一些老梗，逻辑硬伤也不少，自顶锅。
预计三更完结。（是的一更用一个关键词我就是这么投机取巧。）
***
万里星光
【尝试连接
【连接被阻止
【尝试连接
【连接被阻止
【尝试连接
【正在连接……
【连接建立
【有人吗？你好？
嗡嗡声在考场上不合时宜地响起，傅老头锐利的目光从金边眼镜上方扫视全场，接着眯眼，伸手，从堆满手机的讲台上摸起一只。
“顾惜朝！”
“到。”
“你过来。你为什么不关手机？”
顾惜朝眉峰一皱——自己明明关了。笔下还有一道数学压轴题正解到一半，他扔下笔，立刻从最后一排跑到讲台前。
那确实是他的手机，但绝对不是开机的状态，黑漆漆的屏幕上只有一行像素字：有人吗？你好？
——什么人在跟他开玩笑？
他疑惑地接过手机，用力按红色的挂机键。这年头智能触屏手机遍布大街小巷，他这种九宫格按键、一点五寸屏幕、只能电话短信收音机的老古董实在不多见。
“老师，我刚才真的关机了。你看。”他把手机举起来，屏幕上的像素字消失，亮起了商标动画，显示正在开机。
傅老头一脸狐疑地盯着他——刚才手机明明在震动，屏幕上明明有字，你糊弄谁呢。
“我可以回去了吗？”
傅老头哼了一声，从他手里拿回那只小砖头，千真万确自己给摁关了机。
【连接已断开
【尝试连接
【连接被阻止
【尝试连接
【正在连接……
【连接建立
【你好？有人吗？请回答我，万分感谢。
傅老头瞪大了眼吼：“顾惜朝！”
顾惜朝刚找回思路，还没推完一个公式，又被叫回讲台边，同学们纷纷对他投以幸灾乐祸的目光。
“你的手机到底怎么回事？谁在给你发信？”
【有人吗……请回答我，我尝试了很久才发出这条信息，如果没有人接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再过多久会放弃。
【Hello
【Bonjour
【こんにちは
【：）
【^ ^
【对不起，这是我所会的全部的问候方式。或许你看不懂我的文字，但是请你发点什么来吧，什么都好，一个问号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顾惜朝创下了十年寒窗以来唯一一次没完成数学试卷的记录。
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的手机刚刚再度开机，那些像素字刚刚再度消失。一切都很正常，通讯录，短消息，备忘录，哪里都没有显示这台手机被黑的迹象。但他这台古董机就是莫名其妙地被黑了，肯定是这样，否则它怎么会在关机以后自动启动奇怪的程序显示出一堆打招呼的内容？
他脑海中出现了一间光线昏暗的小屋子，乱糟糟的杂物中发光的屏幕，某个初出茅庐的黑客宅男急不可耐要证实自己的第一次成功。
他从词典里搜寻相关骂人词语，失败。
傅老头把卷子夹在胳膊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像嘲笑，又像不屑，踱着步子拐出了门去。
【连接已断开
【尝试连接
【连接被阻止
【尝试连接
【正在连接……
【连接失败
【尝试连接
【正在连接……
北风呼啸着穿过街道，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顾惜朝骑着单车穿行在霓虹灯影中，风把他的头发向后吹，校服鼓张成一个气球。十字路口红灯亮了，他刹住车，一脚撑地，想从车篓的书包里掏出手机来看一眼时间。刚一按亮屏幕，手机的电池格空了，立刻嗡一声自动关机。
红灯倒数计时39——38——37——
把手机塞进拉链之前，他看见了又一行像素字。
【或许真是毫无希望了。
【最后一条。
【最后一条。
【再最后一条。
【好吧。
【我会一直发下去的。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撑下去一天，希望肯定还有。
见鬼了。
这确确实实是见鬼了。
顾惜朝手一抖，像是被风刀子给割了一下。
红灯倒数计时 5——4——3——
他把心一横，抬起手机，试着按下了一个键。
-？
“前面怎么不走？！”身后响起不满的车铃声，汹涌的潮水似的车队随着绿灯开始挪移。
【？！你看见了？！你看到我了吗？你好？
顾惜朝不得不暂时把手机揣进口袋里，一蹬脚踏滑出去，先骑过车马繁华的路口再说。
他能感觉到手机一直在震动。
现在他有一点，有那么一点猜测，这或许并不是一个恶作剧。
但它能是什么呢？
是谁要这么急不可耐地同他联系？
【你好。如果吓着你了，请接受我的道歉，我叫戚少商，是‘逆水寒’上的一名宇航员，我的飞船遭遇了很严重的事故，坠毁在一个不知名的星球上，一切仪器设备都已停止运转，无法确定时间，日夜周期也不准确，我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不止五天……但是这里一直是白天。
【我的同事们，除了小阮，都已经在灾难中丧生。飞船断成了几截，烧毁了一部分，我的腿骨断了，头很痛，可能是撞击产生了轻微的脑震荡，也可能是气压差的影响。总之我现在移动起来很困难。小阮在我身边，她的情况比我更糟糕，她一直在呕吐。医疗舱中有不少药品，不幸中的万幸，它的隔离门还可以开启和关闭，我们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这几天我们一直是彼此的医生和助手。我们用了不少时间尝试维修通信系统，它很不稳定，但至少能发出一些信号，我就是这么找到了你。
【更详细的情况稍后再向你解释。
【你听明白了吗？
【你还在吗？
【或许我该用其他语言再发一遍。稍等。
-不用了。
【！
【……谢天谢地！
-你是宇航员？
-‘逆水寒’？
【是的。你应该听过报道，几个月前，这是新闻头条。
-抱歉。我真的没听过。这里没有‘逆水寒’，载人航天飞船最远到达的距离还没有超出太阳系。如果这是一个恶作剧，我希望快点结束。
顾惜朝打字的手指顿了顿。
-如果不是……我想我可能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添上这句话，顾惜朝把手机扔回了车篓子里。他不过是个高二学生，他生活里的麻烦已经够多，绝不想再添一件。这剧本似的情节摊开在他面前，超越了现有的科学与认知，一艘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飞船，在不知名的星球上坠毁——像一个游戏，和真人秀差不多。
【你怀疑我在开玩笑吗？
【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和你开玩笑的，在一条腿不能动、周围都是荒芜沙漠、还有一个仿佛永远不会落下去的占据了大半个天空的橙色太阳的时候。
【在面对一条飞船的残骸和残骸里几天前还一同欢笑的同事的尸体的时候。
【对不起，我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和你分析这一切。
【怎么才能打消你的疑虑？
顾惜朝一边看手机，一边推着车把手向小巷深处走去。地面上的白菜叶子被行人的脚步和车轮踩得如同烂泥，两边的摊子上炸豆腐、下馄饨、麻辣卤煮、烧饼包子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还有新鲜芹菜、西红柿、笋瓜带着潮气的味道，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这是真实的生活，并不存在一个降落在外太空不知名星球上的宇航员。唯一“证明”他存在的，是一个关机后莫名启动的程序。
-戚少商。
-你好。
-我也没有开玩笑，我这里，确实没有过‘逆水寒’的任何消息。
-一切都是信号另一边的你的一面之词。
-和我说说更多的情况吧。如果你愿意。
“小顾？来买盐吗？还是米吃完啦？”粮油店的大婶拿一个鸡蛋塞在顾惜朝手里，“要不晚上别自己做饭了，就在我这里吃吧。吃完回去读书。”
【感谢你给我机会解释。
顾惜朝把一小袋大米和一小颗鸡蛋塞进车篓与书包的空隙，踢起脚刹，一溜烟骑了出去。
【‘逆水寒’是2027年3月31号出发的一艘飞船，在此之前，因为曲率飞行实验的成功，太空探索取得了飞速发展。四年间已经有三支舰队出发前往深空，带回了无数科研宝藏。
【我是宇航局的首批特训舰员，‘逆水寒’的目的地是一颗代号‘β-3014A’的行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它的模拟图，和地球很相似，它也有一颗距离适中的恒星，处在稳定的近圆轨道上。通过绿岸公式演算，它孕育生命的条件达到百分之六十五。
【航程一开始很顺利，我们到达指定的曲率航线起点后开启了曲速装置，很快，我们就接近了β-3014A所在的星系，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它，一颗淡绿色的星星。那种绿色和地球的蓝色很像，有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正当我们调整方向向着它直线前进时候，舰船忽然发生了奇怪的震动，就像是遭到了攻击。‘逆水寒’有最为先进的防御系统，如果遭到攻击不可能没有任何提示，我们当即检查了舰船状态，一切都显示正常，但是震动仍在继续，我不知道我们是否闯入了一个维度漩涡，因为窗外的β-3014A以及它所在的整个星系突然消失了，另一颗行星突然出现在前方，非常非常接近，近到能看清它上面的陨石坑和大片的沙漠。而‘逆水寒’还在全速前进，也就是向它撞去。我们尽全力挽救这种境况，但是这个行星的引力非常之大，最终‘逆水寒’坠毁了。
【这就是‘逆水寒’的简略情况。
【我联系到你，并不是通过指定的频道，能发出信号已经是万幸，它找到的是谁我控制不了。但无论你是谁，有一件事我想请求你，请你帮我联系航空总局的相关部门，告诉他们关于‘逆水寒’的情况，帮我请求支援。我可能还能撑一段时间，小阮的情况真的非常糟糕，我怕她等不及。
【感激不尽。
顾惜朝穿过狭窄昏暗的楼道打开家门，屏幕上已经多出了很多条新消息。那个叫“戚少商”的宇航员镇定地向他讲述事故的经过。太镇定了，顾惜朝想，经过那一系列变故，人能如此镇定吗？
要么他在表演真人秀。要么他有一颗非常强大的内心。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你说‘逆水寒’是2027年出发的。
-很遗憾地告诉你，现在是2017年。
-除非你的信号穿越了十年。
-当然，我有怀疑你的权利，你也可以怀疑我。
鸡蛋“啪”地敲开在碗边，黄澄澄的蛋液在筷子的翻搅下渐渐变得稠密均匀。倒油，点火，刺啦一声爆开的蛋花冒出喷香的气味。
顾惜朝翻炒着中午的剩饭，把切好的胡萝卜和黄瓜倒进锅里。
【不，我相信你。
【你没有必要骗我。
【我相信你。
这一次的回复间隔了很长时间，顾惜朝弄好晚饭它才出现。“我相信你。”他读道。在他翻炒米饭鸡蛋胡萝卜的时候，真有一个遥远星系上的宇航员在彻底的与世隔绝中认真思考他说的话吗？
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忍不住问道：
-你在那颗星星上吃什么呢？
【我不‘吃’。我的宇航服有一套生命供给系统，专门为了应对特殊情况。我的血管中植入了一条软管，我们称之为‘能量港’，飞船上储存有大量配套的能量方块，只要把它放进供给系统，所有营养物质就会不间断地泵入我体内。
【听起来真无聊，是不是。
【但是它确实能救命。依靠一个能量方块，我大概可以撑上一星期。
【所以我现在躺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大概可以活个半年多吧。
【哈哈。
【你在吃东西吗？
-我在吃蛋炒饭。
【真好。
【我上一次吃蛋炒饭，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午餐吗？
-晚餐。
【噢。我这里一直是白天。
【长久的白日和长久的黑夜一样令人痛苦。
【所以，你已经相信了我的处境吗？
顾惜朝撇撇嘴。
-如果我说了‘相信’之后，没有一个摄制组冲进我的家门喊道‘第26个！’的话。
-没有。
-所以我相信你了。
【谢谢。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
【你一定在想，回答‘相信’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毕竟万一我真的处于这样一种境地，你不会因‘不相信’而自责。
顾惜朝嘴里含着炒饭，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纠结，他开始觉得，如果这是一个测试中的交互式游戏系统，那么这个AI设计的十分有趣。比方它竟然能看破他心中所想。
这让它很像一个真实的人。
你是真实的人吗？
问这个问题太傻了。
【不说这个了。
【我和小阮刚才商量了时间差的问题。
【如果‘逆水寒’是因为卷入维度漩涡坠毁在这个星球上，而我的信号发送到了十年前，那么这里很可能本身就是一个维度混乱的地方。
【所以我们遇到了大麻烦。万一我所在的星星时间维度是2017年……我们大概永远也不会获救了，因为2017年还没有深空航行。我只能躺在这里，等着断掉的骨头长好，任凭能量一点一点泵进我的体内，然后在六个月之后死掉。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我知道你正身处2017年，不可能给宇航局送信，但是我依然要拜托你，或许10年，或许15年之后，请你依然想办法告知他们逆水寒号的下落，请他们经过缜密研究后派遣航船前来此地。我会把这三个月来逆水寒号取得的所有数据、资料，还有我将在这颗神奇星球上探索所发现的一切准备好，等待他们前来提取。
【我会尽己所能让我生命的最后几个月有价值。
【比如研究一颗维度混乱的星球，对吗。
【：）
“你——”
顾惜朝冲口而出。
他发现自己发出了声音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内心已经不可控制地受到了震动。胸腔的某一处在嗡嗡作响，仿佛这只手机的震动传到了其中。
【而证明我所说的一切属实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时间。‘逆水寒’号将在2027年3月31号下午3点50分出发。
【你会在那时见到我。
【如果你还记得，请帮我这个忙，让我死去时没有遗憾。
挂钟指针在墙壁上答答地走动，从小房子沿街的窗外传来热闹的晚市交易声、车辆喇叭声，顾惜朝面前的晚饭还剩下一小半，他却再也吃不下。
【等等，我发现我的语气——
【对不起，我并不是要勉强你……
【别放在心上。
顾惜朝的心脏怦怦地撞击着胸膛。
一秒钟之内，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一个荒谬、荒谬的决心。
管他是真是假。
-不，我相信你了。
-戚少商，我答应你。
-这大概会被别人看做疯子。
-但我答应你。
顾惜朝起身跑向书包。他掏出笔记本和水笔，听到身后手机继续在餐桌上嗡嗡震动。
【真的吗？太好了！
【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深空探索业内有一条潜规则。至少在心底做好准备，把每次任务当做最后一次来完成。
【偷偷告诉你，自从飞船坠毁，我再也没有睡过觉。
【三分之一是因为腿疼和头疼，三分之一是因为这里永远大亮的天空，还有三分之一是因为……我不能闭上眼。
【我会看到最后一幕。
【别担心，我不会向你描述那种情况。但我不能阻止它在我眼前一次次上演。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的好朋友。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是卷哥把我推出了舱门。在飞船爆炸的前一刻。
【小阮是我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同事。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可我好像别无他选。
【她一直很担心我，苍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担心我的腿还有我的睡眠，我只好背过身假装我能够睡着。
【谢谢你。让我把这些话说出来。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你好像是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
顾惜朝撕去笔记本的前几页，开始记录他们的聊天要点。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的腿伤是怎么处理的？
-你一点也不能动吗？
-你是否知道你身处的星球的坐标，或它的特征，便于我们确定它的位置？
-你如何确定你现在是在哪一年？2017还是2027？
想了想，他又补上：
-别担心。现在我就是你的时间。
-在地球上，天已经黑了。今天很快就会结束，明天也将到来。
-我不是最后一个地球人，在2027年，一定有人牵挂着你。
顾惜朝耐心地等待着“戚少商”的回答。
如果几小时前，告诉正在数学考试的他他会在屋子里等待一个流落外星球的宇航员的消息，他一定会不屑嗤笑，因为他自己的生活已经是一团糟，绝没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闲事。
可是“戚少商”，那个远离地球，不知道身处何方的宇航员，正在茫无际涯的宇宙中和未知的灾难搏斗。
他说：“我会尽己所能让我生命的最后几个月有价值。”
顾惜朝难以说服自己不去管他的闲事。
冥冥之中，他感到戚少商的生命已经与他相连。
如同彼此的影子，投射在手机小小的屏幕内。
【真抱歉，你的问题我只能回答前两个。
【在回答问题之前，你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我叫顾惜朝。
【顾惜朝……我正在念你的名字。
【奇怪，我觉得你的名字很熟悉——这绝不是为了讨好你。
【或许是因为它很好听吧。
【你的名字现在变成我的另一件随身物品了，我会好好保管。
【我的腿骨已经复位了，是小阮帮的忙，她做完这件事后身体情况更不好了，我很愧疚。现在我的腿上有两块夹板和一捆绷带，而我确实不能动。她也不太能。
【后面两个问题，我需要花一些时间去弄清楚，现在还无法回答你。
-你能利用船舱里的材料做成拐杖之类的东西吗？你不能一直待在那里。
【我已经尝试过了，我找到了一根勉强可以当做拐杖的东西，但是我一动就会头痛万分，想敲开脑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的那种痛。
【为了修好通讯系统我已经痛出眼泪了。
【很丢脸，哈哈。
-医疗舱里没有止痛药吗？
【有。但我们的止痛药是那种针剂形态的，像泵入能量一样直接泵进血管，一只可供一个人使用十天。这些小瓶子大部分都碎了，仅剩的一只在小阮身上。她比我更需要它。
顾惜朝皱起眉头。
-她的情况有多严重？
【严重到……
【或许明天躺在我身边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她在隐性失血。内脏肯定有损伤，但是我们没办法进行任何外科治疗。止血药也不管用。她呼吸起来已经非常费力。
-我知道你很难过。下面我要说的话可能会使你不舒服。
-我建议你把止痛药从她那儿取下来，用到你自己身上。
-她会很痛苦，但是止痛药不能挽救她的生命，却可以帮助你走出医疗舱，去外面寻找线索。如果她最终去世，你的头痛仍不好，而止痛药在她身上用完了，怎么办？你想过吗？
等了一分钟，才传来回复。
【……谢谢。但我不会这样做。
【我救不了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至死。
-所以你就放弃了走出去的机会？不是你口口声声要寻找线索，探索这颗星球吗？
【我会的。我想我能忍受头痛。再过两天，我就能习惯。
-如果是我，绝不会坐以待毙，走出去，早一秒钟，就多一点希望。
顾惜朝搁下笔。
-……好吧。
-我没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
【没关系。你是为我考虑。
顾惜朝还没来得及回复下一句话，家门就被嘭嘭嘭敲得震天响，伴随着大声的叫骂。
“小崽子，可被我逮到你在家！你妈又躲哪去了？她不在，你还钱！”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电灯，懊悔地暗叫不好。平时他都非常注意，做完晚饭就把电灯关上，摸黑吃饭，摸黑洗澡，然后拿衣服蒙着手电写作业，伪装成家里无人的样子，今天因为和一个人通话，忘记了这件事。
追债的偏偏找上门来了。
现在关灯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外头的人已经开始撞门。他家的门锁换过不少次，次次都很廉价，不经撞。其实也根本没什么换的必要，因为从来没有值钱的东西。
现在只剩下逃跑了。
他立刻从桌边站起来，把手机塞进口袋，从窗户翻了出去，在风中探脚到楼下那家人的空调外机上。
他听见门被撞开的声响，脚步杂乱，小屋子一眼就看得透，有人已经冲到窗户边上，看到了正抱住水管准备往下滑的他。
“小崽子，跑得倒快！跟你妈一个德行！”
“他下去了！”
手掌被塑料水管摩擦地生疼，双脚终于着地，他开始跑。
【顾惜朝？你还在吗？
顾惜朝跑得很快，是专门练过的快，呼吸均匀，步速均匀——如果小巷子里没有七横八竖堆满杂物的话。
他不小心绊倒在一条沾满泥的电缆上。
他刚爬起来准备继续跑，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如果是平时他大概就不会去捡，但今天不一样，他看见了那行像素字。
“顾惜朝？你还在吗？”
握起手机的同一瞬间，他胸口挨了狠狠的一下踢，向后一个踉跄，被堵在墙角。
“你要钱？”他咳嗽几声，抬起眼来看踢他的那个人。
三两声哄笑。这种笑声一般是作践他人的前戏。
“你有？”
顾惜朝仰起头：“给你就是了。”
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三个硬币，手一松扔在地上，硬币咕噜噜滚了两圈。
“不要？”他戏谑地笑。
一口酒气喷到他脸上：“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用得着吗？”
【顾惜朝？
手机在左手心震动，从皮肤上的感受器一直向上传到他大脑内的中枢。
【顾惜朝？
“知道你没钱。可总被人欠着，心里堵得慌。”一只手拍拍他的脸颊，他能看见那只手食指和中指上烟渍的痕迹，“怎么办呢。”
【你或许只是有事去了。
【连接太不稳定，我怕是我的信息再次传送失败。
【如果你看到。请回复我。
【我有点担心。
【——担心你不再理我了：）
【好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你去哪儿了？
【顾惜朝？
【连接已断开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