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魂-9(完)

完结啦~4.1w字,一个梦,用整个12月做完了它。这个故事里除了徐徐,其实每个人/魔/鬼都说了谎,有些是无意的,有些是故意的,有些则是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的。谎言交织在幻境和记忆里,也成为命运的一部分。而在谎言中,的确有真相,通过歪曲的方式呈现出来。

构想中这系列后面还有两个故事,但是会不会成文就不一定了。谢谢一直以来给我点赞和评论的小伙伴们,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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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幽暗的海底传来清澈动人的笑声,像风吹过挂在檐角的风铃,不知道为什么,这笑声也让夏冬青觉得格外熟悉。

“我这里本就是虚幻之地。”那个声音说,“是虚伪逼迫得真实只能掩藏于此。”

“你想告诉我什么?”夏冬青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漂浮着。

“告诉你关于人的真相。”

“人的真相?”

“韩越。我们的男主角,懦弱,愚笨。总是被内心的恐惧打败,早就学会了忍受和麻木,为了传宗接代而结婚,又任由家人攻击自己的妻子,把她推向孤立。可在他向你叙述的故事里,他总是最清白无辜的那一个。

“方谣。自始至终,她只在意一件事,她的孩子。为什么?她真的是为那个只活了三年的孩子而感到遗憾吗?不,你听到了,她说,它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她惧怕孤独,惧怕毫无安全感的世界,只有牢牢抓住这个孩子,她才有所依靠。她真正在意的,是她自己。

“徐徐。一个因为疾病永远长不大的小孩。脆弱,无辜,任由摆布。他是真正的纯净者,可他自始至终,无法为自己做出一个选择。他身边的人,有些像韩越,有些像方谣,充满了懦弱、自私,却能够替他决定他的命运。假如徐徐活下去,带着猫的灵魂,因而遭受嘲讽、偏见、鄙薄,错难道在徐徐吗?不,错在那些人类,他们把他变成异类,又用目光谋杀他,只因为他与他们不同。”

在夏冬青的沉默中,那声音又说:

“这样的目光,你承受的还少吗?有人把丑陋的灵魂包裹进温情的糖衣,用表象蒙蔽你的眼睛。冬青,好好想一想,这个世界的虚伪之处就会一一显露。”

“不是这样的……”夏冬青摇头否认。他记得被他们小心珍藏的照片,记得韩越沁着血丝的眼睛,记得方谣越过一整个世界握到的徐徐的手。

“‘不是这样’?”自海底发出温柔的笑声,“在内心的某一处,你其实已认同我的说法。我知道,你希望这个世界变好。我和你一样,也怀抱着同样的希望。但正是因为世界上有那么多懦弱、自私、伪善的灵魂,它才如此不堪,如此可怜。

“还记得你儿时朗诵的诗吗?我和你一样喜欢它。我希望每一个时刻,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我想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你不渴望这样一个世界吗?相信我,你可以去洗涤它、创造它……

“够了。”夏冬青大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而那个声音回复:“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冬青。我是被他们囚禁的你。你身边的人一直在骗你。想知道真相么?你回头看看——”

夏冬青猛然回头,蔚蓝的海水消失了,他正站在诊所手术室的门口,房间里是赵吏的背影,他的枪口直指着胥。

“把冬青还给我。他是我的。”

“赵吏?”夏冬青喊道。

赵吏一动不动,他黑色的背影此时看上去就像一座冷硬的雕塑。

胥千疮百孔的身体匍匐在地,被一道金色的符咒牢牢捆住。他面容扭曲,毫无生气,但是声带却在震动,他说:“是你的?你的话是不是没有说完?他是你的实验品?你的工具?你的培养皿?你的什么?我猜,‘夏冬青’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吧,你们缝了不知道多少个魂魄,而他是最合适,最完美的那个——”

赵吏冷笑,“骂你是侮辱我自己,我不和你玩口舌之辩。不把他还给我,我让你永远回不了魔界。”

胥的笑声好似生锈齿轮的摩擦,“等‘它’回来,我还怕回不了魔界?鬼差,你迟早都要做出选择。放了他,或者杀了他。魂与魄融合后,他们就合二为一,不分彼此,你做不到活一个死一个,你只能让他们一起活着,或者一起死去……哈哈哈……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情绪,很甜美……”

夏冬青怔在原地,海里的声音又浮现在耳边:

“他一直在骗你。你听到了缝魂,工具,实验品……这不是幻觉!难道你甘心让他来决定你的命运?像徐徐一样,做任人摆布的牺牲者?你五岁之前的记忆为什么消失得一干二净?你为什么能看到鬼?是谁给了你这双眼睛,难道你不想知道?”

房间在夏冬青面前渐渐隐去,周遭漆黑一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犹疑又坚定:“我想知道。”

迷蒙的光线由暗渐明,前方是一条幽深的路,四壁皆是石土,水滴“啪嗒”“啪嗒”滴在古老石头的凹陷处,青苔凉滑,洞穴里有风。

他往前走,隐约知道自己将看见什么。

尽头是一架刑具,七根沾满血锈的钉子,钉住一个人的手腕、脚踝、胸腹、脖颈。那人全身赤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走近。

夏冬青清楚地看到,那是他自己的脸。

刑具上的“夏冬青”用那个朗诵诗歌的小男孩的声音说:“冬青,救救我。”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

而“他”张了张嘴,流出一行眼泪。

“还记得你的恐惧吗?黑暗长廊里唯一的光,蛇眼,和螳螂的手臂……那些都是真的。一针一针,把魂与魄缝起来,你的命魂,天魂,地魂,你的七魄,全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属于不同的‘东西’。它们被缝到一起,是为了更好地囚禁你自己,以便培养其他的东西。在你之前,他们经历了很多次失败,而在你身上,他们成功了……”

“夏冬青”流着泪的眼睛注视着他,那不是瞎子的眼睛,深处却一样茫然、空洞。

“不要再被他们欺骗。救救我,冬青。救救你自己,也救救这个世界……”

夏冬青几乎要沉陷到那双眼睛中去,他触摸到了蛇的身躯,罪恶的火焰,触摸到了真相。胸口是窒息一样的钝痛,无法呼吸,也流不出眼泪,他真的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尖锐的呻吟,那是因极度痛苦而发出的呼号。

“……不!”他大喊。眼前闪过很多片段,赵吏、王小亚、他曾帮助过的鬼魂……欢笑,泪水,共度的时光……他一度接受了这双眼睛,甚至感谢它……

然而这些全是假的。

他是一个“产品”。一个……“工具”。

脏腑在体内抽搐,翻腾着作呕,他跪倒在地,对着刑具底端、对着“夏冬青”被钉子牢牢钉紧无法挣扎的双脚,用力呕吐。他要把身体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不是他,也不是它,到底是谁,什么是“自己”,他身体里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脚下一陷,他从洞穴坠落下去,又坠入了蓝色的海洋。

“冬青,冬青……别怕。”海洋深处的声音说,“别怕。我和你在一起。你并不是怪物,我看得到你的灵魂,你有一颗至善之心。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我们可以一起改变它。”

“改变……这个世界……?”

“对,改变它。洗涤它。解救它。将虚伪之物全部消灭,释放出那个最纯净、最真实的你。”

一只看不见的手伸到了夏冬青的心口,抚摸着他,安慰着他。海水的蔚蓝变成一只温柔、静谧的摇篮,他漂浮其中,像还未出世的婴儿,漂浮在母亲的子宫内。

 

……我希望

每一个时刻

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我希望

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小男孩清澈的童音再次响起,夏冬青闭上了眼睛,也开始轻轻跟着念诵。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苦的爱情

画下想象中

我的爱人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不要再回去了。”海底的声音说,“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我想涂去一切不幸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冬青……把手交给我。”

夏冬青睁开眼睛,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被抹去,就像他的心跳也已经被胸口那只手抚平。他抬起右手,向着蔚蓝的海水、向着幽暗的远方伸出——

可是却有一股力量,在这时围裹住他的手。在他的指间,在他掌心,刺骨冰冷的海水迸发出一股温热,那仿似来自另一只手的温度,让夏冬青下意识地往它看去——

他忽然瞥见了自己手上残留的血迹。

一声惊雷,在他灵魂中震响。他倏然清醒——

这是谁的血?是赵吏的!是赵吏紧死死抓着他的手,要把他拉回去。

赵吏……!

他被抚平的心重又带着剧痛跳起来。

他要回去。他要再见他一面,他要亲口问问他,为什么!

夏冬青安静漂浮的身体开始挣扎,要回去的念头刚一出现,平静的海水即刻被惊扰,洋流开始旋转、涌动,形成一个漩涡,要把他困在其中。但是就在这旋转的厚薄不一的海水之后,他看到了一处和整个世界相悖的画面。

无边无际的深海中竟然燃烧着一丛火焰!在幽蓝的水底,火光无声无息、安静又热烈。他忽然想起赵吏的话:

“……一定是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开关和其他东西不一样,肯定是空间里可以触摸到的实体……找到它,就能穿过维度的通道,甚至把那只魔送回老家……”

夏冬青拖着剧痛的灵魂向那处火焰奋力游去,带着满心的恨与痛,他拼命游到那丛火焰旁边,用沾着赵吏血迹的右手去触摸它。

“……但是它非常危险……”

他想起胥焦黑色的手,心底涌上奇异的悲凉。

失去一只手算什么?

他连自己的灵魂都认不清!

右手猛地伸到火焰里,但烧灼的感觉并不在皮肤上,而在眼眶里——他的眼睛烧起来了。

夏冬青痛地大喊,水纹无声,他的喊叫淹没在蔚蓝的海洋里,没有任何人听得到。

手越往火焰里探去,眼睛的灼痛就更厉害,有什么液体,不知道是不是泪水,溢出了眼眶。但他没有收回手,反而把左手也一并伸了进去,一时间眼眶里就像住着两只刺猬,鼓起身体,用满身坚硬的刺阻止他的行动。他在火焰里来回摸索,寻找那个“开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回去。要见到赵吏,要听到他的解释,他的答案……

忽然他摸到了!一个坚硬的实体,一块小石头,他把它挖出来,深红色的晶体,反射着冰冷的光。

漩涡一瞬间吸走了所有海水,他从空荡荡的世界坠落下去,冲破了黑暗,向后失重仰倒,然后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赵吏抱着他躺到地上,身上还是那股古龙水和血腥交混的味道,胥的房间安静极了,安静地不像有人曾来过,吊灯的光在头顶虚晃,赵吏的轮廓模糊不清,面容全隐藏在黑色的剪影里……夏冬青向他看去,想看清他的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做到。他直直地看着赵吏的剪影,慢慢抬起手,通红的眼角边凝着两滴血泪,掌心是一块深红色的晶体。

“好孩子。”赵吏紧抱着他,喑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我知道你会回来。”他握住他的手,却并没有接过那块晶体。

夏冬青的脸像被剥离了表情。这房间温暖、舒适,可他依然感到刺骨的寒冷,仿佛那种寒意已经沁入了他的灵魂。

——然而,灵魂又是什么东西?

“赵吏。”他开口,“我是谁?”

沉默足足有漫长的一个世纪,赵吏低下头,把嘴唇贴到他耳边,手指在他柔软的头发中来回抚摸。

“你是夏冬青。”

夏冬青睁着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空明的了悟,有彻骨的悲伤,那两滴血泪流进头发,像远古部落的标记画在眼角。

赵吏轻轻按住他后脑上的五个点,温柔而强硬的气息吹拂进他的耳朵——

“睡吧。”

夏冬青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赵吏仍然抱着他没有放开手,吊灯的光照在他们身上,投下暗沉的影子。过了不知多久,赵吏抬起头,从夏冬青手中拿走那块深红色的晶体。他站起身,一直走到胥旁边,伸直手臂,五指用力,将它磨成了细碎的粉末。粉末飘洒而下,覆盖在胥的身体上,赵吏的眼神冷酷而悲悯,嘴角却露出笑意,他看着最后一点粉末洒下,拍拍手,向着空荡荡的房间,也向着将永远被符咒束缚在肉身里的魔说:

“有一点你错了。我从来没有培养过他。他之所以是夏冬青,因为他本来就是。”

 

夏冬青醒来。

王小亚正在他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王小亚说:“冬青你醒了!你快看外面!”

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雪,白茫茫大地,洁净地一尘不染。

“我们去打雪仗!”

夏冬青坐起身来,揉揉脑袋试图回忆,他只记得最后,赵吏用自己的血去破胥的阵法,空间时而膨胀时而压缩……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一瞬间头痛地厉害,但下一秒钟这种痛觉就消失得一乾二净。他迫不及待地问道:“赵吏呢?”

“不知道呀!”王小亚说,“你和他都是的,两天不见人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两天……”夏冬青敲敲额头。他睡了那么久了?

“糟了,赵吏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王小亚不相信,“你都没事儿,他能有什么事儿?”

夏冬青刚要从床上爬起来,一声口哨在门外响起。

“这不在这儿吗。”赵吏跨进屋来。

“你去哪儿了?”夏冬青问。

“越级处理,下去挨批了呗。”

“挨批?”夏冬青眨眨眼,“茶茶处罚你了?”

“怎么,”赵吏说,“她处罚我你来救我啊?”

“我我我。”夏冬青支吾。

“八竿子打不着的鬼出事儿了,你心热得跟烙铁似的;你老板有事,你就睡得跟死猪一样。”赵吏嘴上损着,眼前却闪过某一时刻夏冬青和他贴得极近的、毫无畏惧的脸。心底针扎似的一跳,他歪头避开他的视线。

“赵吏你是不是健忘啊,我可救过你两次!”年轻人正向他瞪眼。

“瞧你得意的,”赵吏嗤笑,“那我救过你多少次?你是不是还欠着我几条命呢?”

王小亚说:“别吵了!有完没完?赵吏,你又来了。冬青生病了,生病了,还要说多少次。”

“生病了生病了~~~”赵吏摇头晃脑学着王小亚的腔调,把后者恶心地往后一跳,又突然严肃道,“生病了你还缠着他去打雪仗?”

这回换王小亚委屈了,扯扯赵吏的袖子,“嘤嘤嘤,臣妾想着皇上这两日身子骨不大舒服,想陪他去散散心,姐姐不要介意……”

“姐姐姐姐你大爷!”赵吏举胳膊作势要抽她。

夏冬青在一旁看得开心,憋半天没憋住笑,“好啦好啦。我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赵吏也回来了,咱们就去吧。”

大学操场果然很适合打雪仗,喇叭放着校园广播,软绵绵的积雪可以躺上去整个人埋起来,到处是尖叫、欢呼、奔跑的人影和飞窜的雪球,热闹非凡。

“那徐徐怎么样了?”夏冬青呵着热气。

“送走了呗。”赵吏心不在焉。

夏冬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会儿怎么就晕过去了?”

“谁知道。”

“那我怎么回来的?”

“怎么回来的,我送你回来的呗。”赵吏瞥了他一眼,“开头叫你在车里等着不要动,你不听我的。那间诊所的走廊里尽是幻象,你心里有什么恐惧它都能投射出来,韩越就是被那些幻象蒙住了眼。”

“哦。”

“你那时候看到什么了?”

“嗯?”

“你看到什么幻象了?”赵吏问得仿似漫不经心。

“我啊,”夏冬青不知道为什么却撒了个谎,“我看到你从仓库里冲出来,凶神恶煞地说要扣掉我往后半年的工资。还说不许我考研,要一直给你干活到老死。”

赵吏一脸嫌弃,“然后呢?”

“然后我就冲上去狠揍了你一顿,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于是潇洒地转身走掉,奔赴我的美好人生。”夏冬青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赵吏挂着一幅“你逗我呢”的表情,“哼”了一声:“傻逼。”

“那你看到什么了?”夏冬青问。

“我?”赵吏很欠揍地眯眼笑,“我什么都没看到。”

“为什么?”

“你忘啦,我是死人,是鬼差,我没有恐惧。要不是我进去破了幻象,后面韩越是怎么轻易进来的?”

夏冬青把赵吏的脸扳过来,很严肃地往他眼睛里面望,一眨不眨地望了好久,赵吏笑得脸都僵了,“干嘛呢?”

“蒙谁呢?”

“哎你说对了,我就擅长这个。蒙遍三界无敌手。”

夏冬青忽然希望自己刚刚撒的那个慌是真的,他真能把赵吏打得满地找牙,或者至少满地找字儿。

“那,”他不甘不愿地换了话题,“那个魔,它是什么来头?”

“魔的种类太多了。它嘛,”赵吏的语调慢悠悠的,“或许是最不可怕的一种。”

“不可怕吗?我觉得它已经很可怕了!尤其它还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能起死回生的神明。”

赵吏转过头,“冬青,有句话你要记住。”

“什么啊?”

赵吏一字一字,说得慢而认真:

“魔心可寄佛体,佛心可在魔身。”

“魔什——”

还不及细问,赵念念几个人穿着雪地靴戴着围巾厚手套,追着王小亚跑过来,笑嘻嘻地往她脖子里塞雪团子,然后惊叫着逃走。

“啊啊啊啊!”王小亚跺着脚,不停地拍自己后背脖颈那块儿,“冷死啦冷死啦!!”

赵吏双手插袋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夏冬青赶紧帮王小亚把还没化掉的雪拍下来。

王小亚抖索了一阵子,“赵赵赵吏。”

“啊?”

“你说水鬼管不管雪?”

“你脑子冻坏了吧,水鬼怎么能管到雪?”

“雪也是水的一种形态啊!”王小亚理直气壮,“要是能管到雪,那多有乐趣啊,打雪仗无人能敌!”她比出不知道是一阳指灵犀一指还是六脉神剑的手势,“咻咻咻!”

赵吏和夏冬青同时咽了咽口水。

“哎,我那天思考了一下,”王小亚接着说,“你说你们是签劳动合同的,所有水鬼都是自愿的。那你们给他们什么好处呀?愿意呆在那么脏那么臭的地方。”

赵吏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王小亚这段话的时间点还停留在那天医院里他们吵架的时候。

“什么好处,你猜。”

“肯定是很重要很特别的东西。”王小亚竖起一根手指。

赵吏深呼吸,吐气,面前团团白雾凝起又消散。

“没错。比如那天店里那只,他最牵挂的人是他弟弟,所以作为酬劳,他能够一直看着他弟弟长大,毕业,结婚,有了孩子。”

“那如果他弟弟有什么难处,他能帮吗?”

赵吏阴阴地瞥了她一眼,“地府公务机密,不许打探。”

“那就是能了。”王小亚拍拍手,“这样听来还不错……”

话还没说完,她瞅见周洁和赵念念从不远处经过,立刻弯腰捧一团雪就要追上去,没跑两步又回头,“你俩也别闷站着啊,快,帮我报仇!嗬——”摇旗呐喊着狂奔而去。

夏冬青笑得眼角皱纹都冒出来,“小亚有时候特别可爱。”

“有时候又特别可怕。”赵吏补充。

“哎,”夏冬青想了想,“我也有个问题想问。”

“问。”

“你说,人到地府,七魄散尽,记忆、情感全都不复存在,只有命魂光溜溜地去投胎,那那些前生今世、缘定三生,又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七魄和三魂在一起待那么久,白呆的啊,”赵吏打了个响指,“魂和魄,始终在互相影响。最重要的东西,会刻进命魂里。”

“也就是说,有的时候,遗忘,并不是真的遗忘;消逝的,也不是真的消逝了?”

赵吏看了看他,微笑道:“对。”

“冬青!”王小亚一边招手一边抱怨,“你们怎么还不来呀!”

夏冬青答应了一声,“那我去帮她了?”看赵吏还是独自站着,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他忍着笑转身往王小亚那边跑去。

赵吏抬头,望向晴朗无云的天空,神思正不知要飘到哪里去,冷不防被一个雪球扔过来砸到胸口——正中靶心。

罪魁祸首正在雪地里笑得阳光明媚。

“……夏冬青你大爷的!”

赵吏抄起一团雪,冰晶在他掌心瞬间成形,“嗖”地飞了出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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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更难,还是失去更难

相遇更难,还是离别更难

记忆一闪即逝而又不断轮回

我们是无辜的罪犯,我们是自愿的囚徒

 

(缝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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