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戚顾)

《一刹》

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

那么十年是多少刹那?
是17520000000个。

2014年,他参加卫视的一档旅游节目,沙漠海岸,四处录制。那档节目的宣传文案写,“男人间的兄弟情”。
——似曾相识?印象中似乎有过那么一句台词,于此有微微的契合。
不过,在剧组里日夜赶场,前夜所背的台词大多很快淡忘,如同考前抱佛脚的学生,杀青之后所能记得的不过寥寥。何况并不火爆的旧剧,采访时也不会再提。“还记得某某剧里你说过某某台词”之类的傻问题,哪怕是两方无话的尴尬时刻,也不会有主持人拙劣地问起。
所以有时候,观众往往比他自己记得清楚。
譬如他在演唱会上同歌迷握手,尖叫欢呼过耳,有人在音乐中激动地泪流。整个红馆鼎沸喧腾,忽地一声并不清晰的呼唤擦着耳膜。他下意识回头,看见那几个年轻女孩期待的面容,才想起刚刚那一声喊得似乎是——
“大当家的!”
一刹恍惚。
这定不是在喊他本人。但入行二十多年,他演过角色无数,少爷,混混,警察,大侠……哪一个才是“大当家的”?
不过才一个念头滑过,人潮中他已往前走。那一声呼唤被抛在身后,下一首歌就要唱起,并没有空回顾往昔。
念念不忘、出不了戏的,往往只是观众而已。
演唱会结束后,他在后台又想起那一刹,终于模糊地分辨出那普通话发音的四个字。
他的fans中,有很多人喊他“cool魔”,也有很多人喊他“初哥哥”。而“大当家的”,真是一个久违的称呼。

一个多月之后,他随着那档旅游节目的摄制组在腾格里沙漠工作,甘肃干燥闷热的天气让冰水成为一种奢侈,他因此错过了网络上火热的冰桶挑战。等拍摄结束车队回程,一组人在银川住了一晚。聊天时不经意提到35公里外的镇北堡,月亮门,红高粱,牧马人,多年来各个剧组来来去去,留下的也不过几道剪影。
节目组几个年轻导演一时兴起,商量着去镇北堡临时加拍一段。参与节目的都是演员,光影之路几乎都曾经过这里,颇有话题性。策划沟通连夜完成,第二天一早他们真的去了镇北堡。
他在镜头前同竖在布景标牌里的自己合影。那是十年前他来此拍摄一部武侠剧时留下的剧照,披着厚重皮草,身边站着个青衫书生。
当年的两位演员如今各自事业有成,说来也巧,后来他们却都再没有来此拍戏的邀约。
都市剧固然不需要莽莽黄沙,武侠也越来越依靠电脑特效。纯澈的蓝天,酣畅的剑意,已逐渐被其他东西取代。
正如他在节目任务中努力寻找,也没有找到那指定的最后一个地点。
导演组向管理方咨询后承认,是他们的疏忽造成了意料之外的失败。时间仓促,他们事先并不知道,那间小亭子已被因故拆去。
策划不能重新写过,他们只好无奈地通知,这一段样片到后期制作时或许不会被采用。
他记得,那一天影视基地人潮汹涌,追寻新近某剧的拍摄。导演们都在为此行感到遗憾,他却并不特别介怀。不过是一部剧拆了另一部的景。真要较真,tvb年年棚内拍摄,早已拆过几多回。
但在离开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知道,空旷的风景中,本应伫立着什么。
它或许已经破败,摇摇欲坠,再也不能靠近,但它原本应该在那儿。
旗亭酒肆。

后来,他在网上看到,创办镇北堡的那位作家已溘然长逝。
再后来,那档卫视节目在镇北堡加拍的片段也终于没有播出。
而他神差鬼使地翻出那部十年前的老剧,按下播放键。
在action和cut之间,有另外一个世界。
仿佛又回到那一天,昏日向晚,黄衫青衣的书生走上高高的旗亭,在连云寨大当家的面前放下一盘鱼。
那本是普通的红烧鱼,却有个风雅的名字。
那本是普通的冬日,却上演了让很多人此生难忘的剧目。
杜鹃鱼醉,苇花摇曳,龙剑铮鸣,惊风入怀。
那定是造化所钟的一刹。

但,也仅有一刹。

十年,有一百七十五亿两千万个刹那。
要忘记这一刹,似乎真的很容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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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DMY剧组拆的是其他景,旗亭酒肆并未被拆。之前微博上误传它被拆,倒是传回了很多人的逆水初心。


放一张今年有姑娘去镇北堡拍的照片,作者见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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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08最近进展……旗亭真的被拆了,那间初遇的小亭子被拆了。

眼睛酸酸的,好想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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